網路與書16《記憶有一座宮殿》 （New Palace of Memory）

愛情忠實紀錄器
文─夏綠蒂

曾經有一陣子不經意有一個習慣，就是在手機留言裡保留一則男友的留言。就是不知不覺的，總覺得要留一個聲音在自己身邊。有時走在路上，走著走著就一時興起打開來聽，然後就感到一陣只有自己知道的甜蜜與安心，即使那句話只是一句簡單的找不到人，待會兒再撥給你之類的無意義的話。那感覺跟直接拿起手機劈哩啪啦跟對方說話是不一樣的，像是帶了點時差，隔了個時空聽到一句你不在場時他跟你說的話。聽著聽著你會想笑，因為留言裡還參差著機器語音系統的聲音，比如：嘟∼你有一則舊留言，留言如下……之類的，然後才開始撥放對方的聲音。留話的人可能會覺得那很呆，事實上那真的也很呆，一段倉倉卒卒、不在預料中留下的話。但不知怎地，我卻覺得那是全天下最美妙的電磁波聲音，因為有一個人在說他想你，透過電子聲波預留給你，然後隔著時空的距離你還可以一個人在不同場景裡偷偷repeat那個場景、那個聲音。

是距離讓愛情變美，即使在追求零時差、零距離的手機世界裡。就像有人喜歡在手機裡輸入心愛人的大頭照。想看對方，碰面就看到了呀，但偏偏就要在親愛的小小手機螢幕上，輸入那連眼睛都看不清楚的小照片，為的是每次開關機偷偷看上一眼的滿足感，那有很大的美麗跟想像空間，是面對面談情說愛也不一定會有的。或者心血來潮按一按鍵盤，不時發個悄悄話簡訊給對方，然後想像對方收到的表情，那也是當著面說著情話不會帶來的驚訝與喜悅。手機把愛情帶進生活的每一個場景裡，你的手機就是你一切個人私密的總合，也是愛情的忠實紀錄器跟最佳溝通情趣來源。那種栩栩如生感是以往的愛情時空裡所沒有的。

一個眾人吵吵鬧鬧的公開場合裡，某個人手機響了，你看他站起來走到外面去的速度跟聽他掩嘴小聲說話的音調，大概就可以猜到他八成是接到情人的電話。一對爭吵著對方有沒有外遇的夫妻，可能在手機留言簡訊跟通話紀錄中，證明外遇的存在，終於分手離婚。我幾乎可以說手機就是愛情，如果不是，那起碼也是最接近現代愛情的一個物證跟記憶體。沒有了手機，我還真不知道現代人要怎麼在這個速度愈來愈快的世界上談戀愛。

不過回到剛剛我迷戀的「距離」，這又相當弔詭了，手機講究的是溝通的迅速跟即時，但有時你卻又企圖在這速度中營造點距離，製造更大的美感。這很矛盾，但也很真實吧，它讓溝通的頻率更密集、但空間也更小了。這矛盾跟愛情裡距離與溝通的矛盾特質似乎也很像，你想愛得多一點，但又不想多失去自己一點，這怎麼可能？所以手機的鈴聲一直不停地到處響著，正如愛情一直到處不斷地接連上演。

本文作者為文字工作者